期刊导读

脸红是种病(3)

现在,谷晓文带着这位鹌鹑大户就站在门口,鹌鹑大户脸上堆满笑,手里提着塑料袋,看样子,袋子里是死鹌鹑。王天最不喜欢客户拎着死物找到家里来,他是个把工作和生活分得特别清的人。这点谷晓文是知道的。而且,谷晓文怎么会跟这位鹌鹑大户搅到一起呢?王天的脸沉了下来。

谷晓文说,王教授,我正要来找你,在门口碰上董经理了。

董经理小心翼翼地说,又来麻烦王教授了。

王天不说话,也不请他们进屋。谷晓文顿了顿,有些难为情地说,也不是单纯碰上的。王教授,我也是辛县人,他找到我,我不能不帮他。他遇到大麻烦了!

好在,这回这位姓董的鹌鹑大户没有自作聪明,而是直接把隋教授推了出来。十万只鹌鹑死了五万只,而且,隋教授实在没办法了。他一边原地转圈一边说。这种坦白让王天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开来。

谷晓文看王天的脸色有所缓和,说,王教授,我看过隋教授发在杂志上的一篇文章,里面有很多观点不敢苟同,您可以研究研究啊,我给您打下手!

谷晓文一句话说到了王天的痛处。隋明所在的大学比王天的大学有名气,隋明也比王天有名气,但隋明在科研上的天分不及王天一半,王天心高气傲,不屑于追名逐利,眼看被隋明越拉越远,无形中,隋明已成了这门学科的带头人。王天虽然不说,心里也是不舒服的。

王天答应了董经理。

解剖、切片、病理分析全由谷晓文来做。正好是周六,实验室也没有别人。大学里的实验室是最可爱的地方,一溜溜的白炽灯小巧而又尖锐地开着,人的脸若出现在那里,会呈现出另一种柔和的肤色。在实验室呆长了又出去的人,会觉得外面天地清明;而在外面呆长了又去实验室的人,会觉得静谧安宁。王天一直很喜欢呆在实验室,可这天是周六,他安排了别的活动,就嘱咐好谷晓文做什么,自己用手机遥控着。

晚上,一些数据会出来。王天去了一趟实验室。谷晓文正用显微镜观测。确定了是五代病毒,又做了一番细致的安排之后,他又回到了家。本来他是想在实验室呆一会儿的,可和谷晓文孤男寡女呆在实验室,又有些不妥了,他这才意识到谷晓文已经一个人工作了十二个小时。晚上十一点,王天披了一件衣服,又去了实验室,他是去替换谷晓文的。

谷晓文正趴在实验台上打瞌睡。她抬起头,揉了揉眼睛,等看清了是王天,她的脸“刷”地红了,不好意思地说,王教授,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……

王天说,你去休息吧。剩下的事情我来做。

谷晓文还在推辞,不用,您去休息吧。我能行。你瞧我,这不是很精神嘛!

王天说,去吧。毕业论文,你就写鹌鹑五代,我来指导你。

王天表这个态,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。谷晓文临近毕业,还没有像样的课题研究成果。王天觉得这才是她把董经理领到他家里来的原因。王天对所有弟子都一视同仁,从来没有开过小灶,今天对谷晓文破例,是因为晚上谷晓文说了一句话,谷晓文说,这灯,像小时候天上的星星。王天说,想家了?谷晓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,说,我父母对我期望很高,我能留校就好了。王天一愣,这是谷晓文第一次坦白地跟他说这些。谷晓文说,不过,我知道几乎不可能。王天就什么都没说。

那么,鹌鹑五代论文就算王天对这个偏爱的弟子的一种补偿吧。

谷晓文显然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情会落到她头上。这样一篇论文发表到权威刊物上,几乎可以奠定一个人学科接班人的地位。她一下子愣了,然后她的脸一点点变红了,像一块红布,红得密不透风。

这种时候的脸红更多的应该是激动,而不是害羞。然而谷晓文确实是害羞了,她没有感激得语无伦次,而是羞涩地低下头,轻轻地说,就怕我辜负了王教授呢!

这种场景多么地契合王天的想象。一个女子在他面前红了两次脸。白炽灯雪亮雪亮的,照到玻璃器皿上,玻璃器皿就生了光,照到白色的实验台上,实验台也生了光,照到这位女子羞红的脸上,这张羞红的脸也就生了光,它们一齐遥遥地照射着,一直照到王天的心里去了。

男女之间的事情是最微妙的。经历了那两次脸红,王天看谷晓文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,他想不到他要找的女子就在身边,这个女子做他的学生已经两年多了,他才发现她有成为他妻子的潜力。这个世界不是缺少潜力,而是缺少发现潜力的眼睛。说起来,不是他王天自负,依王天的条件,算不上钻石王老五,也得算黄金王老五。王天四十三岁,身材属于健硕型的,头脑属于学者型的,经济脱离了适用型,正奔进小康型。房子在闹市区,二百平,车子在车库,刚买了不到一年。况且,如今的大学里,很流行师生恋。师者,传道授业解惑也。传到授到或者解到人家床上去的,源远流长,并不是自今日起。可现在的师生恋,除了“英雄崇拜”之外,还有一种交易痕迹比较浓重的,比如王天的一位同事,五十八岁,半年前举行了婚礼,新娘是他的学生,二十四岁。这段时间有消息传出来,这位女学生非常可能留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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